八千年玉老

謝謝我的小天使們

明灭

明灭

 

cp 伪装者 王天风/明台

玻璃渣

 

秘诀就是,不说再见。

 

<一>

今天天气很好。天特别蓝,特别高,云大朵大朵地堆积着,白灿灿的,看多两秒眼睛便要发酸。

他立在那儿,微微仰着头,双目全神贯注却又不知聚焦在何处。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领带是暗红色的。

“看什么。”

明台一下子回过神来,感受到身后有人慢慢靠近自己。

“刚刚,飞过去一只鸟。”

身后那人停下了。

“哼。”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反应,明台弯了弯嘴角,转身过去,来人那张扑克脸一点没变。

“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不肖学生?”

那人冷笑,一双锐利的眼眸移到明台面上,慢悠悠地开口。

“明大少爷,是你过来扰了我的清梦,好么?”

 

明台分明是没有做任何动作的,甚至连表情也没有变化,嘴角依旧微微上扬,双手插兜,那副少爷款似乎永远都没有变过。

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他王天风不得不承认,纵横一世,顶着毒蜂和疯子的称号,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他从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更不屑别人对他的所谓评价。他是王天风,天上的风,哪里能被凡物拘束。可就是能有个人,在他的命里忽然冒出来,巧合得不能再巧合,命定得不能再命定。他被这个富家少爷吃得死死,天上的风都被这厮收得干干净净。

所以从不信命的王天风,终究也是妥协了。他王天风,竟是被明台克得体无完肤,却甘之如饴。

就像现在,王天风有些绝望地发现,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他终是不能对眼前这人的各种小情绪视而不见。

 

“咳,最近……还好吗。”

明台抬眼,王天风闪躲着他的视线望向远方,明台甚至可以看见王天风的睫毛在微微颤动。明台知道这是少有的,王天风别扭的道歉方式,于是便也顺着台阶下去:“挺好的啊。”

“家里人呢。”

“也都挺好的。大姐终于答应搬去巴黎,大哥和阿诚哥在那边教书,挺好的。”

“你呢?”

“就那样呗,明家的产业也够我吃的了,现在安安稳稳过日子比什么都强。”明台顿了顿,身子扭过去正对王天风,“不过……我现在,要养多一个小孩了。”

王天风却是一派波澜无惊,明台眼见王天风微微勾起嘴角,心里一阵窝火。

“恭喜,当爸爸了。”

明台攥紧放在裤兜中的拳头,“你就不想问问,我的孩子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

王天风对上明台的视线,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如今也是写满了许多自己已经看不太懂的东西了。但幸好,这么爱憎分明的性格始终未被磨去,又愚蠢又有种,才是我王天风的学生。

 

“不想。”

 

王天风感觉到,身边那人的气焰嚣张一下子灭了下去。两人久久都没有言语,只有风硬生生地从两人中间挤过。王天风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以后别用这种颜色的领带。特别丑。”

 

明台放开了攥紧的拳头。

 

<二>

王天风沿着细窄的石板路慢慢踱步,明台落后半个身子跟在后面。明台吊着眼睛偷偷向前看,王天风依旧是以前那副模样,发丝黝黑,脖颈挺直,西装恰好包裹着宽阔的肩膀,步伐间隔几乎相同,军人素质在他身上得到最尽然的诠释。

老师一点都没有老。

明台有些气郁,因为今天早上出门之前,他分明在镜中发现自己鬓间有一根白发。

 

“看够了吗。”

明台几乎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脑袋,过了半分钟才悻悻放下手臂,“老师你后脑勺长眼睛了么?”

王天风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明台发现不远处有张长凳,便扯开嗓子叫住前面的人:“老师!过来坐会吧!”

明台毫无形象地瘫在长凳上,扬着一脸戏谑的笑容望着王天风,还不忘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王天风吊着眉毛冷哼一声,却坐到了明台身边。两个人,一个翘着二郎腿塌着腰,一个身板挺直坐姿标准。

“老师,你能不能放松一点?我看着你都累!”

“那你就别看。”

明台没想到自己被捅了一记冷刀子,默默地收起二郎腿,转念又觉气氛怪异:“老师你今天怎么了?”

“明台,二十年了。”

 

王天风望向远方,满目的郁郁葱葱,各种各样叫不上名字的杂草在这片鲜为人知的土地上疯长,吸收天地甘露,一派生机勃勃。

可那都跟自己没关系。生机勃勃的事物最是没关系。

王天风盼啊盼啊,盼到了。可盼到了,又能如何呢?

他太清楚了,他什么都做不到。

 

“虽然我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世道,可我隐隐有不好的感觉。你骗不了我。现在的国家应该不是那个你愿意用命去守护的国家了吧,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却一点生气也没有。”

“老师……”

“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国家,去找你大姐大哥,别在这里白白给人当了靶子。我王天风带出来的学生,不是用来作陪葬的。”

“可老师你……”

“别废话。带上你的妻子孩子,离开这里。”

 

王天风看着埋头不说一句话的明台,有些生气,有些温暖,一阵五味杂陈。他有时觉得,这漫长又短暂的二十年,不知从何而来的二十年,即使到今天便要戛然而止,也足够了。王天风怎会不知明台的性子,这人又愚蠢又听不进箴言,可他却把自己的把柄,和一颗滚烫的心双手奉上。

也该由自己了断了。

 

“明台,你认真听我一句。”

“过了今天,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是永远见不到了。”

 

<三>

明台最终带着妻儿踏上了飞往巴黎的班机。行李简单,一些转移去巴黎的产业资料,一些来自家乡的特产,一些孩子不肯丢弃的玩具。从前那些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现在的明台,不是特工,不是抗日分子,只是明家产业的继承人,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丈夫和父亲。

明台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好在一觉醒来,他还是那个明台,拥有明家最多的宠爱,妻子最多的关怀,孩子最多的崇拜。

明台直到四十多岁才拥有了第一个孩子。是儿子,明台给他起名,叫明风。孩子活泼好动,机智聪颖,人人都说这孩子和明台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可明台觉得,这孩子长得一点也不像他。像谁呢?明台也想不出来。有一天,这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撇假胡子,用浆糊粘在嘴角,献宝似的一路小跑到明台面前。

那是明风第一次见父亲哭。好像也是最后一次。

 

明台觉得自己是世上最混蛋的混蛋。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忘记?

 

<四>

“……你说什么?”

 

王天风看见明台的眼圈瞬间红通通一片,心底登时划过一阵尖锐的疼痛,和当年被那小小的刀片抹了脖子一般,疼得直抽抽。

“明台,这二十年来,我们每年都能见上一面,已经特别不容易了。你忘了我以前教你的,决不可沉溺于敌人开出的诱人条件,因为当你意识到时,你已经爬不出来了。”

“你不是敌人,你是我老师!”

“你还当我是你老师,就更应该听我的!”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王天风缓和下来,“明台,你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性命,你敢这么年纪轻轻的,就下去见你的战友们吗?第一个决不原谅你的人,就是我。”

“二十年,够长的了。我得走了。”

“你好好活着,用完你的福寿再下来见我,我绝对奉陪。”

 

王天风站起来,他瞥见明台左手手腕上那块锈迹斑斑的表。

“你可以把那块表换掉了。”

王天风知道明台不会回答,他觉得身体空空的,似乎要飘起来。他伸出手,缓缓往明台的方向去,刚要触及到明台的脸颊,却停住了。

他碰不到他了。

 

“明台,我走了。”王天风释然地放下手,“按照惯例,我就不说再见了。”

密集的水滴在手表上。明台觉得自己得心脏病了,这比当初拔指甲还疼。

 

“老师,你等着我!你等着我!”

 

明台抬起头,一张脸上全是水。四周只有旺盛生长的野草,一片绿油油间有几朵蓝色的小花。天特别蓝,特别高,云被风割开,像棉絮一样扯得到处都是。

只有明台一个人。一直都只有明台一个人。

不远处有个小小的石碑露出一角,荒草丛生的,竟看不出来这是一座坟墓。明台觉得特别疲惫,他走过去,连把草拔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靠着那块一字未刻的石碑坐下。

 

老师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你让我休息一下,休息一下,我就能好好活下去了。

 

一只鸟飞过,湛蓝的天里,一丝痕迹都不留。

 

<尾>

明台回到家,已是深夜。妻子在沙发上睡着了,听见开门声立马醒来,没有多言一句,起身去厨房把饭菜热了。

她知道这是明台的习惯,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出去,可这回,锦云觉得,是最后一次了。

 

“明风睡了吗。”

“睡了。”

“我们,去巴黎吧。”

锦云抬眼看明台,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好。”

 

锦云回房先睡了。明台在昏暗的饭厅默默咀嚼着嘴里的饭菜。一碟青椒炒牛肉做的色香味俱全,明台却拿筷子不断拨弄着大块的牛肉,兴致缺缺。

胃寒的人不要吃牛肉。

明台觉得青椒好辣,辣得眼泪都出来了。

 

“叮。”

 

明台被这声响吓得摔了筷子,他觉得自己的血液在那一刻全然凝结了。

十二点。

新的一天,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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